卢走天

第四章 汉尼拔 相处 对话

  


 周末的下午,林恩接到了汉尼拔打来的电话。


  “嗨 ,汉尼拔。”


  “林恩,我在想,你或许还没决定晚饭吃什么?”汉尼拔的声音带着些电流的失真感。


  “唔,大概是番茄意面,你呢?”


  “我今天进行了采购,也许我可以再次邀请你共进晚餐?”


  林恩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汉尼拔听到番茄意面时不赞同的表情,林恩低低地笑了笑,“我没有准备上门的礼物。”


  “没关系,我可以带着食材来你家,海鲜汤和普罗旺斯炖菜怎么样?”


  “听起来比意面好多了,不过你可能要对我家的厨房有一点心理准备。”


  “我半小时后到。”汉尼拔说。


  半小时后有车声停在门外,很快门铃响起,林恩开了门,汉尼拔抱着一袋食材进了屋。


  汉尼拔将袋子放在门厅的桌上,然后脱掉了大衣挂在衣帽架上,“我看到厨房很大。”


  “但是它比较简单,我大多数时候用的微波炉,只有阿姨来打扫卫生时她会做饭。”


  汉尼拔抱起袋子走向厨房,“厨具很齐全,相信我,今晚的菜完全没问题。”


  这是个开放式厨房,和进门的大厅隔了半堵墙,林恩已经很熟悉黑暗视野中的房间布局,跟着走到厨房的吧台前。


  “我很期待。”


  “你可以坐着休息一会,晚餐马上就好。”


  林恩转身走到了客厅角落的钢琴前坐下,钢琴正对着厨房,林恩可以很清晰地听到汉尼拔在厨房里的动静。


  “想来点背景音乐吗?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谈过了。贝多芬,肖邦或者莫扎特?”林恩低头打开琴盖,轻按了几个键,声音清脆悦耳。


  “我很期待。”汉尼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。


  “那就莫扎特吧。”原主学过多年钢琴,一开始弹错了几个音,也渐渐找回了熟悉的感觉,古典的钢琴奏鸣曲缓缓流淌,那些琴键的位置已经记在了脑海里,林恩闭着眼手指轻快地在琴键上跳跃。


  林恩选的都是比较舒缓宁静的曲段,或者从协奏曲里挑出几节,琴声和厨房里叮当烹饪的声响莫名的和谐。


  厨房里的香味浓郁,汤汁咕噜咕噜冒泡。林恩漫不经心地换着曲子,弹起了哥德堡变奏,深沉,细腻。


  汉尼拔将餐盘端上桌,走到了专注弹奏的人身边坐下,汉尼拔挽起袖子的手臂紧挨着林恩。


  “我觉得巴赫很适合你。”林恩微偏头,手指没停,“你弹吗?”


  汉尼拔抬手,两人合奏了一小节,同时停下。


  “晚餐好了,我们可以吃完饭后来弹。”汉尼拔牵起了林恩的手,两人走到了餐桌旁坐下。


  很美味,林恩好奇汉尼拔难道就没有做菜很难吃的时候吗,也是这么问了。


  汉尼拔似乎是仔细思考了一会,随即说道: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我从青少年的时候就开始自己做饭,我对吃进身体里的东西非常谨慎,所以几乎都是自己准备食物。”


  林恩挑了下眉,没再多问,低头吃饭。汉尼拔收拾餐具洗碗,林恩则接过用毛巾擦干然后放进橱柜,失明让林恩的动作不得不缓慢细致,汉尼拔没有说什么,只是在林恩放好后再递另一个。


  收拾好厨房,两人坐到了钢琴前,林恩转头看向身边的汉尼拔,“我想听你弹。”


  小夜曲的婉转旋律响起,真是讨巧的方式,林恩心里叹息一声,安静地听完这首缠绵悠扬的示爱曲,“很优美。”


  “我觉得爱神正酣畅,此时她手里掉着我的心,臂弯里还睡着我轻纱笼罩的情人。”林恩低声说,“如果我每天都和你在一起直到永远,汉尼拔,我也会记得这一次。”


  汉尼拔倾身轻柔地亲吻林恩的嘴唇,这是个不夹杂任何情/欲的吻。


  互道晚安后汉尼拔回去了。


     接下来的日子里,林恩也变得无所事事起来,偶尔和汉尼拔打电话聊一聊,两人会一起去公园散散步,更多时候两人会共进晚餐。当林恩跳出对汉尼拔的迷恋,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审视这段关系时,林恩能感觉到汉尼拔掩盖在言语下的引导和操纵,一点点触及林恩的心理防御底线。


  在应对汉尼拔的时候,显露任何弱点都是危险的,而失明的林恩在他们的关系里只能扮演顺从,当然还有偶尔显露出的正直,善良,忠诚的一面。


  最近很多晚上林恩都是在汉尼拔家和他一起吃晚餐,汉尼拔会准备两份,不含任何红肉的晚餐和自己的晚餐。林恩尽量不去想他那份的食材问题,只专注于自己面前的食物。


  饭后,两人坐在温暖的壁炉前闲聊。


  “我很喜欢波提切利的《春》,在佛罗伦萨的时候曾经整天坐在画前一遍遍临摹。”汉尼拔语气闲适。


  “那幅画很美,我感受到了正邪美恶仅存一念之间的矛盾性和微妙状态,你看到的是什么?”


  “我看到的是美学和道德的结合和分裂,所以我用明晰的线条将它们画下来。”


  “阴影和空白有着清楚的边界,建筑和人体素描?”林恩转头望向汉尼拔,在黑暗的视野中,汉尼拔出现在了脑海里,他充满兴味地注视着自己。


  “你通过创作自己的作品和画家进行交流吗?”


  “你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到我的想法,林恩。”汉尼拔叹息着,手指轻轻的触碰林恩的眼角。


  林恩低低地笑了一声,拉长了语调,“那你能察觉到我的想法吗?”


  汉尼拔捧起林恩的脸,在眼角落下一个吻,然后吻住了林恩的双唇。


  两人呼吸粗重不少,汉尼拔轻松地抱起林恩走到卧室,林恩看不见,有些不安地攥住了汉尼拔身上的衬衫。


  汉尼拔将林恩放到了柔软的床上,安抚地吻了吻,带着热度的手放在了林恩的衣服纽扣处,“你准备好了吗?”


  林恩点点头,配合地让汉尼拔脱掉了衣服。布料窸窣的声音传来,身旁床垫塌陷,汉尼拔也上了床。他似乎打开了什么盖子。


  “林恩,别害怕,放松。”汉尼拔的嗓音微哑,身下的林恩茫然地望着天花板。

  (此处省略2366字)

  林恩瘫软在了床上,疲惫地合上了眼。汉尼拔似乎走到了浴室放水,接着走回床边抱起汗淋淋的林恩放进浴缸。热水缓解了一部分疲劳,林恩没有睁眼,有些舒服地轻哼,靠在浴缸边勉强撑着没有滑到浴缸底。

  “如果我离开几分钟去换床单的话你会没问题吗?”汉尼拔问。

  “嗯哼。”林恩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。

  “乖孩子。”汉尼拔赞赏地摸了摸林恩的脸颊,走出了浴室。

  汉尼拔很快走了回来,踏进了浴缸。这是个很大的浴缸,两个人也不挤,林恩睡意朦胧地想。汉尼拔动作轻柔地给林恩洗头,然后冲洗掉泡沫,接着是身上,洗到身后时林恩瑟缩了一下,红肿得有些刺痛。

  “抱歉,林恩。”汉尼拔的呼吸喷洒在林恩的颈侧,林恩懒洋洋地摇头,“没事。”

  汉尼拔快速细致地将林恩洗干净,然后自己洗好。用浴巾裹着林恩抱到了床上,即使已经感受过汉尼拔身上肌肉所爆发出的力量,林恩想说自己也可以走,但是又想到自己看不见,任由困意拉扯着林恩陷入黑沉的睡眠。

  第二天醒来时,林恩思维混乱肌肉酸痛,躺在床上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睡在了汉尼拔家里,身上已经换上了睡衣,身后也上了药。身边没有余温,林恩在床头柜上摸到了盲杖,起身展开,小步地在室内试探着走动。

  汉尼拔似乎听到了动静,快步走到了卧室。林恩发丝凌乱,看过来的水蓝色眼里没有焦距,有着茫然无措。

  “我想去浴室刷牙。”林恩低低地说。

  “我的荣幸。”汉尼拔带着林恩去了浴室,将挤好牙膏的牙刷放在他手里,接好水的杯子放在左手边,干净的毛巾也放在一旁。

  “我煮了咖啡,鸡蛋和煎鱼怎么样?”

  林恩嘴里含着牙膏沫,含混地点头。

  “出门左转大概八米就是楼梯,厨房在楼下右边。”汉尼拔摸了摸林恩脑后的头发,然后出了浴室。

  汉尼拔不着痕迹地照顾着林恩的自尊,总是礼貌体贴,除了在床上的时候。林恩刷完牙,简单洗了个脸,毛巾擦完水也规矩地叠好放在台面上。按着汉尼拔说的,林恩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握着盲杖,小心地走到了厨房。

  “时间刚刚好。”

  汉尼拔端着早餐去了餐厅,楼下的布局林恩熟悉得多,也跟走到了餐桌旁。

  吃完早餐,汉尼拔收走餐具去了厨房,林恩靠在吧台上,捧着杯咖啡慢慢喝着,“你今天不上班吗?”

  “今天只有下午和晚上有病人的预约,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饭,然后我送你回家。”汉尼拔的话里夹杂着金属和瓷器的清脆声响。

  “我在网上读了你的论文,《社会排斥的进化起源》。”

  “哦?”

  “这篇文章写得很有趣,内容简练,文笔理性。感觉和平时的你完全不一样,莱克特医生。”林恩重音落在了“医生”上。

  “那平时的我是什么样子的?”汉尼拔顺着林恩的话问道。

  “唔,举止谈吐优雅冷静,穿定制的西装,喜欢古典乐,是格调高雅的主厨和品酒大师,身上是某种昂贵香料的味道。相貌的话,我猜你的头发打理得很好,鼻子高挺,眼神有穿透力,很擅长观察别人。”

  林恩喝完了咖啡,正色继续说道,“性方面的话,褪去了礼貌的面具,不过我很享受。”

  汉尼拔走近拿过咖啡杯,倾身贴近,带着笑意的呼吸挨着林恩耳侧,“哦,林恩,我忍不住更喜欢你了。”

  “谢谢。”林恩调了下眉。

  汉尼拔在家里准备了两本心理方面的书籍,盲文版的。客厅里放着悠扬的古典乐,林恩上楼换上洗好的衣服,有些不情愿地坐在沙发上拿起了书,林恩指腹感受着纸张上凸起的文字,慢慢地“读”了起来。涉及到纯理论方面的大段文字读起来相当枯燥,没一会林恩就觉得困意上涌。

  汉尼拔也坐在了一旁的扶手椅上,林恩听到了铅笔划过纸上的沙沙声,好奇地抬头看向汉尼拔,“你在画画吗?”

  “是的,要不要猜一下?”汉尼拔声音沉静,手上的动作没停。

  “我听到很连贯的沙沙声,你涂了大片的阴影,是在临摹什么画?”

  “猜对了,没有奖励。”汉尼拔说,“《阿喀琉斯哀悼帕特洛克罗斯》,我刚开始。”

  林恩缓慢地眨了下眼睛,“你是从阿喀琉斯开始的还是帕特洛克罗斯开始的?”

  “帕特洛克罗斯,怎么了?”

  “没什么,我以为你会将中心定为阿喀琉斯,毕竟他才是那个特洛伊战争里赫赫有名的英雄。”

  “帕特洛克罗斯的死成就了阿喀琉斯在战场上的荣誉。”

  “也使得阿喀琉斯陷入绝望的痛苦,也成为了阿喀琉斯的死因之一。”林恩语调异常平静,突然很想看见汉尼拔脸上的表情,然而黑暗的视线里只有一片虚无,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下的文字,悲伤的五阶段,林恩指尖反复流连在“接受”一词上。

  “是的,他的死亡很重要。”汉尼拔说,手下动作没停。

  交谈告一段落,两人安静地做自己的事。林恩注意力回到手里的书上没一会,头就开始一点一点的。

  林恩睡了一觉醒来,揉了揉僵硬的脖子,身上盖了层毛毯,林恩起身循着厨房的动静走去。

  “抱歉,我睡过去了。”林恩靠在了吧台上。

  汉尼拔似乎在切什么蔬菜,刀刃和案板相接发出规律的声响。“我准备做西班牙菜,你可以帮我洗一下番茄吗?”汉尼拔说,“去掉蒂,旁边有空篮子。”

  “没问题。”林恩挽起了袖子,被汉尼拔牵着走到了水池前。将洗好的番茄放在篮子里,林恩问道:“还有什么要洗的吗?”

  “没有了,谢谢。”

  林恩走到了一旁,犹豫了一会抱着手臂神情放空地开始走神。

  勾人的香味钻到林恩鼻子里,林恩嗅了嗅,“闻起来好香。”

  “你是说你的海鲜炖菜还是我的焖羔羊肉?”汉尼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
  “当然是我的海鲜炖菜了,先生,我口水都止不住了。”

  汉尼拔还额外烤了面包块,配着海鲜的酱汁相当美味。饭后,汉尼拔开车送了林恩回家。

  “拜拜,林恩。”汉尼拔倾身吻了下林恩。

  “唔,拜,汉尼拔。”林恩点点头,转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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